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写给一枚香樟叶(第1页)

摄氏三十六,较之前冷酷许多。天澄蓝澄蓝的,云却不知所踪,偶尔有飞机滑过,尾巴上稍纵即逝地拖着一层薄薄的云,这是它的忧郁所在。

但,我今天不想写天空与云朵的感情线。

这时知了发春似的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,像是置身花丛中,耳朵里塞满了“嗡嗡”声,我猜其中的一只,平稳度过了青春期,假如这叫声是求偶的话。

但,我今天不想写知了的打情骂俏。

这时知了吹落了一枚叶,不妨设想一种情境:刚睡醒的风伸直了懒腰,又没忍住打了喷嚏,小虫(给知了取个懵一点儿的名字挺难的,单论长相而言,豆虫尚且较它可爱)正是被裹在这股力道中,残忍地击打在这枚叶的叶柄上,遭受这记重拳,可怜绿油油地一枚叶,就这般猝不及防香消玉殒了。

她是一枚香樟叶,而不是白杨叶,或者别的什么叶。但香樟叶千万万,每一枚都有姓无名,我不知道她的名字,她也许叫小芷、小蘅,或者别的什么名字。

这使我着迷。她静静躺在地上,被路人踩了一遍又一遍,风起时,还是会翩翩起舞,仿佛在说:“请别笑话,我蹩脚的舞步,因为我已用上全身的力气。”我当然愿意相信,每回走夜路,见她在月光下一次又一次练习,结果都免不了摔倒,为此心疼。

倘若我如她一般,做一枚傻傻的叶,躺在地上沉默不言,得了失心疯的痛症,可同伴也不信,我的枯黄是生命的终点,绝非夕阳的点缀。倘若我如她一般,我会很羡慕那些挂在树上的叶,尤其是独立枝头戴着王冠迎风飞扬的那一枚,那是再沉重我也愿意带上的王冠。

所幸,我不如她;所失,我不如她。下一回路过,我打定主意停留,或者将她带走。

她仍沉默不语,皮肤较昨日更枯黄了,或者我如今看到的本不是她,我心中念叨的本不是如今看到的她,我所惦记着的是当初绿油油地一枚叶,是猝不及防香消玉殒的一枚叶啊!

她仍是一枚叶,一枚随风而舞的香樟叶,我也仍叫不出她的名字。事实上,我只是个路人,只是从她身边走过时没有踩她的路人,我对她付出的情感,也仅止于“没有踩她”以及那份浅薄的自以为深沉的情怀罢了。

我打定主意离开,并且再也不回来。她做回了叶,我得做回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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